关于自那以后他没有丢下过审神者的原因 ※俱利x婶

春日迟迟,午后的日影携了花影,渐渐游转到了廊下,有和风澹澹,扑入阁内,夹着鸟声啾啾,花香融融。

 

审神者的手指拂过宣纸上所提的字,移动的指尖,在两个字上久久停留。她将那张提了字的宣纸缓缓折叠起来,夹进书中,放入书架。静静地,望着那被藏入书架深处的书本,伫立良久。

 

纸门被人叩响。

 

撤去门的阻挡,面无表情且周身散发出寒冷气息的刀俯视着眼前露出一脸惊喜表情的审神者,完全不为其灿烂的笑脸所动摇,开口便用漠然的语气问:“为什么又安排我做近侍?"

 

“因为喜欢,所以想让你多在我身边待一会儿。”审神者笑着回答,然后张开了双臂去拥抱他,被他的手一挥轻易地挡了开来。她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或许因为他的拒绝一向如此干净利落,而她把这也当成一种习惯。

 

无比棘手,难以应付。来到本丸五个月的大俱利伽罗在被烛台切光忠问起对审神者的印象时,如此回答道。彼时审神者正和清光安定玩着游戏,乱藤四郎趴在她的肩头,和她讲着关于一期一振的碎碎念。

 

“是吗?那你的对象搞错了。我不是适合你做这种想象的刀。除了出阵的安排,我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其他人也同样。”

 

即便有四月的春光照耀,他的脸依然冷得像冬日的寒冰,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层疏远与锐利。

 

“别再来找我,离我越远越好。”

 

 

他认为上午说的那几句话已经很不近人情,对于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女人来说甚至显得太过冷血。因为如果要他再使出什么手段来让眼前这个人消失,他一时间除了用武力解决居然想不出其他办法。

 

该说的话都说了。好话说不出口,坏话又不能再说得更难听。

 

“让开,不然我就把你扔到水里。”

 

“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邀请你一起出去玩玩而已。如果不能接受太远的话,先陪我去一趟万屋吧小俱利?”她笑着看向他,正如他不为她的笑容而动摇一般,并不屈服于他那幅散发着压迫感的表情下。

 

“大家都有很多要买的东西——啊,你要是有想买的东西,我只要支付得起都会为你买的。不,支付不起也会想办法的。总之没关系,一起去吧!”

 

“想办法?你能做什么。”大俱利伽罗向后一靠,倚在柱子上。他金色的眼睛望了望她微笑的面庞,又挪开,转而投向庭院里盛开的桃花。他看到太郎太刀立在那儿,正望着花瓣出神。

 

“正如鲶尾所说,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没再理会她,只是独自望着春日的祥和景色。这种平静,并不让他讨厌。只是,心中时常眷念着战场的硝烟。对血腥他谈不上什么执着,但他出生是为了驰骋战场,战场是他的摇篮,是他出生的意义。脱离它时,总是有一种无法排遣的焦灼。

 

而她对这本丸里的刀剑太过于呵护,反而扩大了他的这种焦灼。

 

“为什么选择我?”他转过头,直视着她,不知这问题重复了多少遍。她千篇一律的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

 

“喜欢的感情是毫无来由的。”审神者脸不红心不跳,就像在阐述一件无比普通的琐事,“是这样吧?感觉这样说有点严肃。总之我最喜欢你了小俱利!我的心选择了你!”

 

“走开——”他本想在走开那儿就刹住车的,可惜没有。后面的半句话在看到她那无忧无虑的笑脸时就那样脱口而出。


“你真的,令人烦躁。”

 

冰冷伤人的话语顺理成章地滑出嘴唇,不免让他自己都有所顾虑。


如果她生气,也是无可厚非。

 

“是吗?抱歉,小俱利。别生我的气。”审神者皱起了眉头,担忧地望着他。


大俱利伽罗沉默了。


“但是——我们之后还是一起去万屋吧!食材和文墨之类的都得从那边买。最近的资源也很充足,绝对没问题。啊对了你知道吗?上一次我……”

 

滔滔不绝。

 

于是此时,他一边躲开她蹭过来的身子,就会一边感到自己的顾虑是否太过多余了:她抱歉的神色只出现在她说“抱歉”的那一句话里面,之后又立刻如往常一样眉飞色舞起来。

 

一开始觉得她只是没心没肺,后来却渐渐感到不同。她总是在他开始顾虑的瞬间,就打消他这个念头。仿佛被她稍微看透了内心的感觉,也令他焦躁不已。

 

今后又要如何?一直持续着被骚扰的日子,然后一次次说出本不想说出口的狠话吗?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战斗,不是为了用刻薄的话不断刺伤一个追在自己身后的女人,即便她没有过抱怨。

 

或许正因为她没有过抱怨,他才更加的不想要接近她,不想去思考她说的每一句话。如果她可以反驳或明显地表现出难过,他可能还时不时乐意回应她一两句。

 

因为这样的人,才足够真实。

 

 

“我说过我不想来的。没兴趣来这里,更没兴趣和你一起。”

 

“就算你这么说也还是同我一道出门了,小俱利。”她的声音明朗地在他耳边徘徊着,一个个发音都轻快得犹如湖面上跳动的雨珠。“嗯,万屋,还要走一段路呢。”

 

“……无聊。”他冷淡地哼了一声,觉得自己今天早上的一时兴起恐怕是个错误。她坐在自己作为近侍而专享的房间门前给他行了个礼,请他陪同去万屋采购,她认真地注视着他,一时间端正得好像一个称职的——不考虑风花雪月的审神者。

 

勉强逼迫自己又走动了几步,可待在她身边就是令他不适应。并非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这种感觉的来源万般复杂,如有千千结。

 

他终于止住了脚步。她疑惑地回头看他,还以为他累了,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随便用脑子想想就该知道不可能,她一幅柔弱不堪的样子都没有累,他怎么可能会有疲惫的感觉。

 

“我不想过去了,你自己过去吧。别买太多了,免得回来的时候拎不起来。”大俱利伽罗淡淡地说完,便转身要走。审神者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赶紧绕到他前面去拦住了他。“小俱利,为什么?说好了要一起过去的。我一个人过去的话太寂寞了!没有你在身边的话,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啰嗦。”

 

“那么,你会来接我吗?”审神者饱含希望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仰着脸,双眼闪闪发光的样子,仿佛看到她身后有尾巴在迅速地左右摆动。

 

“……谁知道。”他挪开了视线。刚刚一瞬间语气变得柔和,一定是他对小动物一向喜欢的缘故。而她身为人类,并非是那么惹人怜爱的造物。

 

“太好了,我最喜欢你了!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她分外欣喜地伸出了小指,“来拉钩吧,小俱利!”

 

这是人类表示约定的一种方式。而他根本没打算许诺什么,也不打算让自己违约。因此他简单地挥了一下手,完全无视了她伸出的手,兀自转身走了。

 

他走在路上,想到今天他的那匹马还没喂,心里对它生出愧疚。

 

回去之后,喂完了那匹马,坐在走廊上休息了一会儿,又回房间去把上次她强行进入房间留下的文书给整理了一遍摞成整齐的一叠,他感到今天的事情就做得差不多了。离开了战斗,生活平静得有些空虚。其他人不知在做什么,本丸里安静得很。平日里短刀们和岩融一向闹得甚欢,更不要提审神者也参与其中的时候,简直要把屋顶掀了。

 

这样的安静,不坏。他靠在门边,望着天际乌黑的云朵放空思绪。

 

这片天空不知何时变得布满了阴霾,气压降得很低,池塘里的鱼骚动不安,有蜻蜓低空盘旋。一股潮湿而厚重的气息压着屋檐挂着的风铃,闷闷的风刮过,只有一排排的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之前忙碌时一直没注意到,原来要下雨了。

 

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要吃饭了。审神者去万屋买的主要就是食材,今晚的晚餐应该会很丰盛。他难得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站起身来,路过她的房间,顺手敲了敲门:“该吃饭了。”

 

房间里面没有响应。他本打算离开的步伐停了停。

 

照常理来说,此时审神者的动作应当是拉开房门精力十足地扑到他身上,至少也会和他打个招呼,从来没有例外。难道她睡着了?只是去买个东西而已,会这么疲惫……吗。

 

一滴雨滴,敲在碧绿的树叶上,顺着滑下。然后第二滴、第三滴、淅淅沥沥、噼噼啪啪的无数雨滴,瓢泼而下。池塘被雨点打得泛起圈圈涟漪,暴雨来得迅猛,阴霾一下子覆盖了整片土地。

 

他想他的错误在于,认为她真的知道买完了东西自己回来。他想了几种可能性。第一种,她拎不动东西,所以不回来。第二种,她在路上耽误了时间,所以不回来。

 

第三种,她一直在等待他去接她,所以不回来。

 

雨下得很大,直到他一路跑去今天半途折返的那个地方为止,雨势有增无减。他出门时匆匆拿了把灰色的伞,但撑着伞跑动实在太碍事,因此他也就这么拎着把伞,被淋了个透。

 

远远地他就看到她静静地站在路边。不断加强力度的雨幕笼罩着她孤独一人的身影,并不因为她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脆弱模样而舒缓音量。

 

听到踩着水洼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才抬起头。那一刻他看到她眼里没有往常星星点点的光亮,灰暗的天空下她白色的衣服全部沾湿,连带着她的头发和脸一同被雨水冲刷着。她望着他,睁了睁眼睛。

 

他看到疲惫,还有悲伤。

 

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有许多种感觉。愤怒、无奈、焦躁、厌恶、以及一种释然。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释怀。

 

或许是因为为这种崭新的感情所驱使,他为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撑开伞,拎起了被她挡着的几个袋子,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你来接我了呢。”

 

绵连不绝的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审神者与他并肩在伞下,侧脸望向他,她的嘴角自然地上扬,那副脸上挂着和煦温暖的微笑。

 

“……嗯。”他应了一声。侧脸俯视,虽然被淋得落花流水,刚才与这天空同色的感情已经烟消云散,她的眼睛依旧清澈明朗,不同于这执拗的天空。

 

又一次在开口之前获得了谅解。但他却不再感到那么焦躁。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即便只有刚刚一瞬间,他也第一次看到了他所希望见到的,完整而真实的人。


不愿承认。


但他的确,等待已久。

 


“你觉得我们的新主人是个怎样的人?”以往烛台切光忠问他这问题时他根本懒得回答,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大俱利伽罗望着远处向他跑来的一个人影,淡淡地哼了一声。

 

“……缺心眼。”

 

下次如果她再伸出小指要拉钩的话,回应她,也不是不可以。

 

总有一天,他会看到,那一瞬间就被她驱散的阴霾,究竟去向何处。

 

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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