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刀剑乱舞※大俱利伽罗x审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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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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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连续三天的秋季庆典,开幕仪式。

 

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响声,叮、咚。金色的香槟和暗红的酒液从瓶口泉涌而出,顺着杯壁滚进高脚杯底,掀起小小的弧度,一番翻涌后归于沉淀了醇香的宁静。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男女老少,人来人往,穿着现代的着装者有,和服者有,在这秋天却穿得像夏天的有,裹得像个粽子的有。兴奋的有,紧张的有,郁结的有,欢歌的有。

 

“诸位今天请尽情享乐,也是结交人情的好地方。”身着一袭青色长裙的女子绾着黑发举起一杯香槟,她灵动的声音在大厅的上方清晰地盘桓。“主办方也准备了好些活动和表演,为期三天的游乐不能浪费,请务必不要拘束!”她身后站着的靛蓝色华服的男子微微地笑着注目着她,举起了酒杯,又放下,环顾四周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终于那表情由阴转晴,还是因为从那说完了话转过身的女子手中接过了一杯烫茶。

 

与那些精心打扮过前来敷衍的人比起来,审神者似乎显得过于朴素了。光忠前脚出去远征,她后脚就把拘束的暗红色和服脱下,换上了平日里那身广袖的宽敞衣裳。大俱利伽罗倒也不阻止她。从一开始他看着她穿暗红色衣服的眼神就有点奇怪。

 

大俱利伽罗与审神者站在人群外围,遥遥地看着金色灯光下辉煌的众人。嘈杂的嬉笑声像一条涌动的暗河,流淌在耳边、脚底、头顶。

 

今天大俱利伽罗允许她牵着他的手。

 

“虽然你就一直站在这里我也没有意见。”他侧身望着周围的繁华殿堂,“但与人交际也算是你的工作之一,你就打算这样混过去?”

 

“要是这样说的话,我早已经失职不止一次了,小俱利。我不与其他审神者来往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她答,开心地晃动着两人相牵的手。

 

他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大俱利伽罗伸手从一旁走过的侍者的托盘上牵过一只高脚杯。里面澄澈的液体无色无味,可能是水,可能是酒。他举起杯子利落地喝了一口,咽下咽喉,保持着一幅警觉严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摇晃着杯子,才露出了稍微安心的表情。

 

“拿着。”他伸手递出杯子,“然后站在这里等着。”

 

她茫然,还没来得及抱怨他就这样松开了她的手,便接过杯子。注视着里面无杂质的液体,思考着这究竟是水是酒,再抬起头时,刚刚还近在咫尺的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的呼吸滞了。相牵的温暖的手松开的空落感还没有适应,却已经连他的人都看不到了。还以为是到自己的视线盲区去了,她赶紧转了一圈环视四周,但是哪儿也看不到。

 

向前走了几步,在人群中开始搜索。忽然之间看到了大俱利伽罗的脸,那双金色的眼睛在金色的光芒中,镀上更加绚丽的光辉。她感到骤停的心脏复又跳动起来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穿过人群急急地走过去,喜悦的脚步却在突破人群的重重包围后豁然开朗的一瞬间顿住了。

 

彼时那双眼睛正看着他面前的少女,陌生的脸,亲昵的动作和温情脉脉的话语。面貌俊美的付丧神弯下腰,轻轻地将嘴唇贴在少女的额头上,两人的嘴角都有着甜蜜的笑意。

 

她呆滞地站在原地,双眼缓缓地瞪大,握着杯子的手颤抖起来。她强迫自己在被对方发现之前移开视线。仿佛肩上压着千钧重担一样,她一点点地转过身,面前的人群却完全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陌生的世界一下子将她围在了中心。

 

人群,嘈杂。暧昧地紧贴在一起的付丧神和人类,还有互相交谈的挚友,她不能控制自己去看那些紧扣着双手的人,他们的十指紧握,白皙的手指相互交缠扣住,好像今生今世都不会分离。那一双双紧握的手,幸福温暖的笑容,清脆的笑声和那些人眼中星屑一般在深色的眸子中漫天的光彩,澄澈而艳丽,有温柔的星光。

 

来这里的人,全都有。

 

他们一个个地交相结伴从她身边穿过,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挡了他们通畅的路。

 

走过她身边的人,不小心撞到她,她往旁边歪了几步,手中端着杯子,直直地望着这一片的喧嚣,金碧辉煌的灯光,舒缓的音乐,还有这天堂一般的爱的香味。

 

手的颤抖剧烈到无法控制,杯子几乎要就此脱落。

 

她的眼眶开始觉得干涩起来,心脏加快跳动得不可思议。从胸腔深处滚滚涌上咽喉的苦闷窒息的感觉紧紧扼住了她的神经,极细微、不间断、身不由己的细小呜咽像藤蔓般滋生在喉咙中,疯狂地向外生长。倒刺勾住了她的全身,她动弹不得,久违的死一般的寂静和地狱里爬出一般的呐喊尖叫声同时并存于她的头脑中,彼此抵触,相互制衡,最终达成了统一,化为铺天盖地的黑暗。

 

“呜…嗯……”

 

和他握了一路而温暖到心底的手冰冷得像一块坚冰。杯子变得很沉很沉,里面的液体像累赘一般拖累着她的手。

 

因为某人接近的脚步声而让脑子清醒的一瞬间,放松了的手一瞬间就放走了杯子。“咚”的着地声和器皿碎裂的声音几乎同一时刻响起。

 

——“你怎么了?”

 

悦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审神者这才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穿着黛青色长裙的女性一双墨绿的眼睛正关切地观察着她。是刚才在台上发表开幕辞的那个审神者。她摆了摆手招呼一旁的侍者过来收拾,注意到了她的侍者马上过来忙活起来。三日月宗近在一旁不知端详着什么茶具,若即若离的距离却足以随时守候女子的安危。

 

应当是被政府委任负责管理这一区域的领头者吧,真没想到是这样年纪轻轻而端庄秀丽的人。

 

“不……咳咳。谢谢关心。”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或许是因为面前的女性身上萦绕着一股好闻的安神香,她感到那些痛苦的魔障一下子消减许多,脑海中的杂音也一下子清得干净。实在是很神奇。

 

“既然难受的话就别再强撑了,会场角落的台子不是坐着药研吗?有症状的话就去拜托他吧。那把刀是我的,所以不用担心安全,没问题。”

 

“没有那么严重!”她展开笑容,微微鞠躬,“承蒙关照,感激不尽。”

 

面前的美丽女子愣了一下,开朗地笑出声来:“哈哈哈。你这是和一期一振学的吗?”她用手理了理绾起的发垂下的墨黑发丝,望了望四周,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眼神。“说起来,你的近侍呢?”

 

“我也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见到他。可能是去做些什么自己的事情吧。”她依然不太习惯与人如此亲密地交谈,避开了对方的眼神,低低地说。心脏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的心率,感觉总算暂时脱离了那片痛苦到几乎要溺死的漩涡。只有这一点,让她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事情?”女子睁大了眼,“来这里的刀除了陪伴自己的主还能有什么事情,要紧到丢下自己重要的主不管的?看你的表情,应该是为此而困扰吧。虽然萍水相逢,但是有困难的话随时欢迎和我诉说哦。”

 

审神者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般期许的神情,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是的,非常感谢。”她回答道。温和的语调急转直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图穷匕现。

 

“不用担心,这里的安全防护一切安全。就算有忧心的事情,在这难得的盛会上也放轻松吧。等会儿还有许多活动,毕竟有整整三天。只要愿意,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样的问题都能解决的。”她笑着用冰凉的杯壁轻轻碰了一下审神者的额头,“小姑娘别露出这么沉重的表情!你那位不知溜到哪儿去的恋人若是看了也会不开心的。”

 

恋人。甜美如甘蜜的两个字。

 

她感到心里暖融融的,好像被塞进了一心窝的阳光,不由自主微微笑了起来。注意到了这一点的女子,有些惊奇,亦笑了起来。

 

“喂——!”

 

这压抑着怒音的声音随着一阵衣衫带起的风一同突然之间出现。审神者一个机灵回过头去,果然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谁近谁死的气息的,她的近侍。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在原地等我。”他虽然极力掩饰,但那一幅焦急的样子的确难以掩饰。难看的脸色在看到她之后才有所缓和。审神者仰视着他,忽然抓起了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

 

“对不起,小俱利。不过你回来就好了,我真的很担心。没有什么事情吧?”她仿佛被救赎一般的表情和猛然松懈下来而显得颓然的身影,全都依托在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上。温暖的温度,一点一点温暖了她的脸颊,暖到心灵的深处。

 

大俱利伽罗却沉默了。

 

“你不需要道歉。”

 

“为什么?”

 

他仿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叹了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忍到现在的郁结。他什么也没有说,却只是牵起了她冰冷的手。因那低温而诧异,他本就皱着的眉头只是更深地拧了。这是他第二次主动握她的手,一样的坦率又闷塞,佯装不在意的认真。

 

她望着他们相牵的手。脸上从面无表情到惊讶,到缓缓地,一点点的勾起唇角,微笑,微笑,灿烂地微笑。

 

“就这样,别松开了。”他用平稳的声音说。

 

她露出很幸福似的笑容,抓紧了他的手。

 

没有任何的埋怨,没有只字片语。没有说过任何关于那些地狱与尖叫的痛苦的枷锁,缠绕着扼住她要杀死她一般的孤独,将她吞噬的黑暗与冰冷的湖底。她紧紧地依靠着他的身体,像抱住汪洋大海中唯一的孤舟。幸福、快乐、沉醉于其中。

 

青色长裙的女子不知何时离开了,只留下一杯香槟在台上。审神者微微侧过头,越过大俱利伽罗的肩膀看向那杯子。晶莹剔透。

 

她缓缓阖上了眼。

 

“小俱利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两个人并肩缓缓在会场里闲逛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去跟踪一个人。”

 

他回答得如此直接,反而让她哑口无言。

 

“谁?”

 

大俱利伽罗平淡地回答。

 

“明石国行。”

 

审神者猛然停住了脚步。

 

“诶……?明石?为什么……不……比起这个……谁的,明石国行?”

 

他的眼神淡漠地注视着她,没有回答她的打算。并非隐瞒什么,而是她根本已经在明知故问。她震惊地望着他,又仿佛在思考什么似的低垂下了头,眼神显得挣扎。他并未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虽然惊奇是起码的,可如此慌张实在并非必要。

 

“可是为什么?他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跟踪他?”她问道。

 

“从你进这里面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你。”大俱利伽罗用冰冷的语调叙述着,仿佛重新复述这事实依然令他感到厌恶。“他藏的非常好,如果不是因为偶然,决不可能被发现。”

 

“之后他突然离开,恐怕是去报告战果。所以我跟了上去。跟到尽头的拐角处跟丢了。”他的神色有些不甘心。“中途一定就被察觉到了。”

 

“是吗……”审神者的语调有些惋惜,“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如果跟到了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也不算损失。俱利啊……”

 

“不。”

 

“你果然是喜欢着我的对……你好过分啊小俱利!我是会寂寞死的,总是一个人的话我是会孤独致死的啊!心脏会受到重击的!寂寞会置我于死地啊!”

 

“安静点,我要聋了。”

 

“呼……无论如何,以后跟踪别人这种事还是要通知我一声才行,突然消失的话我会孤独到想死的小俱利。”她看着他,微笑着,“我是说真的。”

 

“那我现在就帮你刨个坑。”大俱利伽罗拉了拉她的手,不以为然地向前走去,“走了。”

 

她惆怅地晃着拉着的手跟着,刚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仿佛这一路注定充满坎坷。

 

“我们巧遇的几率是不是有些高了?”

 

面熟的男审神者出现在两人面前,温和谦逊地笑着说道。身后的明石国行正无聊地绕着自己的额发,莹绿的眸子睡眼惺忪,没什么干劲地搂着自己的本体倚着柱子,时不时打个哈欠。

 

刚刚才谈到“明石国行”,现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大俱利伽罗眯起了眼,对方的明石国行却不以为然,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轻巧避开了冰锥一般的目光。如果是其他性格直率的刀,是否在掩饰,大俱利伽罗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即便是他,明石国行这把刀的心里究竟揣摩着什么,也连一星半点也无法明晓。

 

大俱利伽罗并不藏匿起眼中对明石国行的怀疑,及对男审神者的轻视。

 

“如果我不在,会更高的吧?”他嘲讽一般地勾了勾嘴角,牵制着审神者,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不必这么警惕,我和你家主人这几个月来也素有来往了,你也是知道的,大俱利伽罗。”男审神者温润地笑着,端正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他又看向审神者,轻轻颔首,“前几日与您探讨的战略我颇有得益,但是还有几处不懂的。在你们两位——”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将目光钉在大俱利伽罗和她相牵的手上。

 

“——正亲近感情的时候来叨扰,也实在是情不由己。可以的话想请您在明日的烟火大会后,同我一道再深入讨论一下。”

 

“……”她沉默着。大俱利伽罗望着她的反应,于是用更加咄咄逼人的视线盯着对方。明石国行虽不说话,但他的本体此刻就搂在手中而非别在腰间,却叫人对他的动机有所怀疑。

 

现场的气氛显得有些僵。

 

率先张开口打算说话的还是男审神者,但没等他开口,一阵骚动便从远处传来。他们四人循声望去,似乎有一小群人正在围观什么。

 

“让开!”女性原本柔美的声音因尖声喊叫而刺耳。“都让开!”

 

穿着纯白色露肩长裙的审神者清丽的脸庞因忧郁和愤怒而扭曲了原本的美丽,她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所以都说了你们都走开了!为什么要看着我、为什么!”

 

人群议论纷纷,而这只是更加激化了她的情绪。她伸手一扫,台上的餐具叮叮当当地一片掉到了地上。人群开始哗然。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步履匆匆地冲到她身旁一把抱住了她。看不清脸,但从那着装和白色的布后隐约露出的金发来看,也能知道是那把刀,山姥切国广。娇小的女子被他一下子抱住,惊恐万分地挣扎,在看到是他之后,就突然安分了下来,露出了小鹿般温顺的神情。

 

“冷静点……我现在就带你离开,不要慌,把东西放下。”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声音温柔,像哄小孩子入睡的安眠曲一般。她没有犹豫,点点头,顺从地把握在手中的东西都安全放回了台子上。

 

金发的青年扶着她站起来,将她护在自己的阴影中,一个人承担着众人投去的各式各样的视线,带着她就这样默默地在纷杂的议论声中一步步离开。没有任何辩解或道歉,只是保护着她离开。

 

站在大俱利身旁的审神者注意到那个胡来的女子离开前仍然两步一回头地看向身后,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只是一个空缺的坐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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